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- ★★书本网论坛★★.  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 《孔雀王》作者:未知 文案: 江湖第一美公子和他暗恋的大侠的争锋往事 心上人是万人迷,所以我只好努力吸引所有人爱慕的眼光,谁都不准看他。 玉璟之×丹漱堇   1、花会   三月初,春光正好,百花初绽。按节令,此时正赶上牡丹会,少年少女汇聚一处,走过繁华街道,赏玩集市上陈列的珠玑,随后结伴到野外踏青寻英,少女会将携带的水果投掷给爱慕的男子,而少年会将随身的美玉赠给美貌的少女。   玉璟之,就是这样一个掷果盈车的人物。   他坐着宝马香车,车后跟着长长的仪仗。骏马雪白,雕窗嵌玉,跟随的仆从衣着俱是不凡。有早开的桃花,随风飞舞,滚落在车尘之后,徒留一地芬芳。   早在马车出现在街道之初时,便有人认出了这是哪家公子的车撵,拥挤的人群纷纷从中间分开一条路,少女们屏息翘首,粉颊娇俏,亦有少年眼神晶亮,跃跃欲试。   毕竟,玉公子的车,总是比寻常车驾出名些。   玉公子,在世人眼中,大概是一个爱热闹的人。春来冬往,凡是盛会,常会出现玉璟之的影子,其所到之处,往往令名媛娇女黯然失色,而每每盛会之初,少女们又妙心装扮着,渴求那俊美的如玉公子能多在她们身上驻目一时。   当然,这不是车撵有名的缘由……至少,不是主要的。   有一年盛会,大概是华山比武,空前绝后。玉璟之也去往观战,看不过二三场,便乘着黄昏驾车离去。驶至城外,月色初上,清风拂过海棠簌簌,路过的薛家二位公子正巧看见晚风掀起的锦帘后车中人的侧颜,月色空明,皎皎如昙花一现。   宝马雕车香满路,惊怔之后,二位公子竟双双驾起轻功随那车尘追逐而去,也不顾华山争鸣,想是此间佳人不似凡人,错过只怕终身憾事。   二人直追至邻城,天色破晓之际,车上人拂开珠帘,下车入了客栈,二薛才堪堪认清追了一路的是位翩翩公子。   于时笑谈广为流传,玉璟之的宝车,便也出名了。   雕车从街道之初驶到街道尽头,已是堆满了鲜果和绣工精美的香囊,间或夹携些系着璎珞的玉佩。至集市中心,正热闹的地方,车停了。   一把沉香檀木折扇拨开南珠垂帘,玉璟之走出来的时候,周遭一片寂静。他托起衣摆边的累累果玉,让仆从放入匣中收好。略过重重人群,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不远处的胭脂摊边、那道英挺俊拔的身影上。   那是位侠士,衣着劲落,腰间佩剑,好一派潇洒风采。名满天下的侠士,丹心诚忱,救人于危难,自是有无数佳人倾心以待,此番盛会正是应萧家之邀在萧府小住。而此刻,他身旁的萧家小姐娇容飞红一片,羞涩动人……正痴痴望着车撵上的玉公子。   丹漱堇不知方才萧明阙犹豫不决的樱粉胭脂和芍药胭脂挑好也无,还是应该索性都买下,即便对萧小姐无意,但一个男子陪女儿家出来,也断没有让人家姑娘掏钱的道理。   他只见那俊美如天人的公子微微一笑,容光消雪胜似春华,身边的萧小姐便头也不回地奔赴人群弃他而去,丝毫不见清晨软语求他上街同游的娇羞依恋。   他眼睁睁看着萧小姐将宅居闺中绣了一月有余、据下人传闻是要送给他的苏绣冰丝香囊,欢欢喜喜地递给了车上的如玉公子,那俊美公子收下,低头在美人耳畔轻赞几句,美人羞不胜风地垂首抿唇而笑,如是清扬若梨花的情态……   丹漱堇名满江湖,红粉知己不知数,从茶馆的说书人家女儿到京城皇室贵媛,皆有望其青睐之佳人,如今众目睽睽被弃之若履,他不禁想:便是有绝世武功、名动天下,有了玉璟之……也是很难娶到媳妇的.   2、采英   倏而起了微风,早春落木零零而下,散漫地延在地上,嫩绿如轻翡。玉璟之如愿将心上人身边的美人横刀夺爱,心中对丹大侠多了几分鄙薄嫌弃:风流是流连百花,片叶不沾,谅你丹大侠招摇过市轻佻引蝶,到头来还不是孑孑茕立。   玉璟之说要陪萧明阙看胭脂,便在暧暧的春风中向丹漱堇走去。明丽的清风扬起他绛紫的衣袍,广袖轻摇如练,一身不佩环玉叮咛,却自有风神,步履施施,飘飘若乘风而去,玉璟之便踏着一地粉华碧翡,如是含蓄而矜贵地风`骚着。   华欲露而自敛,我若要撩拨你,必先要引诱你,待你心笙摇曳夸那青莲好,我却依旧亭亭净直,所谓君子端方,玉璟之深谙此道。   他走到胭脂摊前,身边跟着娇美的萧家小姐,低头看了看胭脂,侧首对美人道:“萧姑娘姿容胜雪,本不必借燕脂增色,不过这樱粉鲜妍,倒是配姑娘的灵动。”   萧明阙水眸脉脉,羞怯应了。   玉璟之便要将那胭脂买下,却被胭脂小贩推拒:“公子您就直接拿着吧,不收钱。您这一夸好颜色,人人尽来买我的胭脂,这盒就当送您的谢礼啦。”   玉璟之闻言一笑,便谢了那人美意。   萧明阙得了胭脂,这才想起同行的丹漱堇,便引荐给玉璟之认识。   萧明阙站得离丹漱堇三尺余远,是个矜持温婉的大家闺秀:“玉公子,这是九华清门的丹漱堇。”   玉璟之道一声“丹大侠,久仰”,客气疏离。   “丹大侠,这位是玉公子,想来……丹大侠也是知道的。”   丹漱堇回礼一笑,心中仿佛遭到了嫌弃,以及一种“明明人家上午还唤他丹大哥”的不知名滋味。   春光旖旎,沦为祸水的玉璟之道:“江湖事务繁忙,不知丹大侠竟有闲来此花会赏玩。”   丹漱堇清清朗朗地一笑:“说来惭愧,前些日子听闻那采花大盗将在这牡丹花会现身,在下此番正是来守株待兔的。”   玉璟之被这清风中俊气坦荡的一笑摇曳了心神,不由想:他,对多少人这样笑过……怪道招人,那么多风流债不是说假的……不自重!   玉璟之饮了一口自酿的无水酒昔,面上自若如故:“这采花贼莫不是意在今年的牡丹仙?据闻江南漠北萧容齐三家女儿皆世间少有的绝色佳人,白家的幺女不久前亦及笄,从四方赶来,为这牡丹仙的名号,难知花落谁家……丹大侠,可要仔细看护了。”   丹漱堇眉眼沉静肃穆:“他正是扬言要这天下第一美。”   日头渐渐高了,赴节的少年少女在湖畔的青青草地上野炊嬉戏,风吹得水边的野星摇摇欲落,婆娑惹怜。   玉璟之坐卧一方桃树下,小酌着新酒,春衫宽袖随风扬起,桃花如雨不知落在哪家姑娘的心上。不远处是欲语还休的萧明阙和几位衣着明丽的少女。   俊美如谪仙的公子,醉眼看着那方人群……丹大侠,正辗转于容齐等家族的千金之中,温然攀谈着,小心谨慎着……了解着情况,为即将到来的风雨作着万全之策;为免打草惊蛇,若有佳人娇莺燕语欲与之同游,他也 不会拂了美人的面子……   对此,玉璟之表示:呸!   他仿佛被这大好春光醉了,也可能是被这剔透如琥珀的酒水醉了,他轻轻转动着,在桃花间隙遗落的日辉下,斑驳流光的玲珑杯,赏玩。   长长的鸦睫垂下,羊脂玉般的俊颜上落了阴影,他想:走了一个萧小姐还不够,潇洒!非得让爷把你身边的莺莺燕燕都揣走是不是?丹漱堇,你……不知好歹……   酒杯倏忽落在草坪上,酒水浸渍春袍。   玉璟之,便在一片桃花酒香中,乘着微风,睡着了。   日落月出,华灯初上,各家的小姐们在放完花灯后,便要展示才艺书画,轻歌曼舞……为这天下第一美的牡丹仙。   玉璟之独自走在街道上,凉风习习,此时是城里戒备最森严的时刻,索性让护卫各自散去,自己一人出来逛逛,买个糖人吃。   等到临近了摊位,又踯躅,觉得此事怕不合身份,犹豫间便倚在不远处的石桥栏杆上,假意在看花灯。   若问为何不让仆从出来替他买,玉公子答:要亲自挑样式。   桥上美人,夜风悄悄拨开了他的衣袖,露出的手腕为月色轻吻,仿若霜雪。   丹漱堇来时,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月下美人观花影,美人观花,花观美人。   他走上前去,桥上人看着他,他忽然不知如何言语,眼光一瞥,道:“玉公子吃糖人么?”   话音未落,丹漱堇便感到一阵窒息的尴尬。   两两相觑,相觑无言。   他仿佛看见玉璟之用难以道明的目光打量了他一瞬,便听清风送来了他的声音:“丹大侠……若实在想买,我也是却之不恭的。”   玉公子的话里……仿佛透着无奈?丹大侠心想。   丹漱堇本该一笑释之,毕竟一般这都是玩笑话,几分促狭。但他看着眼前人夜色里清邃如星的眼眸,就当真去买了,还问他要什么糖画的。   玉璟之悠悠走在他身后,说陪丹大侠挑挑。   仿若白日陪萧明阙挑胭脂一样。   夜色迷蒙,灯影如豆,玉璟之咬着糖人,惆怅这心上人大概八岁就知道拿糖人哄人了,而如今自己,竟然还要了……   丹大侠倚在桥栏边,看玉璟之吃糖人,不知怎么的,看那不似人间有的佳公子,吃糖人,他买的糖人,心里就那么熨帖舒服……他想了想,在静谧的夜风里轻声交代了自己一天的成果:“牡丹仙……大概是要落在白家小姐的头上了。”   那凭栏的翩翩公子淡淡应了声,丹大侠些微……说不出的滋味。   ……都吃他的糖人了。   不多时,丹大侠便被白家的小公子叫走了。   在夜市最热闹的时候,吃完了糖人,又在桥上吹了会杏花微雨风的玉璟之,才向庙会走去。   东风夜放花千树,更吹落,星如雨;凤箫声动,一夜鱼龙舞。   玉璟之正待看清台上人是何模样,俄而大风骤起,灯笼摇晃,异香漫夜。   惊呼乍起。   当然,那惊呼声不是他的,那不符合他的身份。虽然他是当事人。   玉璟之感到身上一沉,腰间一紧便被人带起飞在夜空中。透过那人衣袖的空隙,他看见远处丹大侠身边,正欲送出玉佩却被打断的白家小公子......手里的南红明玉。   风太大了,他想,等我回来就把那白三郎勾走。   ======   终于写到这了,今天爆字数~美人晚上切记不可单独出门,玉公子这天下第一美是坐实了~   3、遇狐   玉璟之在此之前,是没怎么听说过采花大盗这么一个人的,或许在青榭画台、楚楼莺馆,为那些伶人作词赋诗的时候,也听过一点风声,毕竟坊间话本里,常有梁上君子与落魄佳人的传说,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,在夜里悄悄掀起房瓦,屋内雾气袅袅,美人正在沐浴。   但玉璟之对此不上心,便是听了也忘了。他认为这类做派,上不得台面。   同是招惹情债,引风抟浪,那丹大侠广施恩义,偏偏行的端坐得直,五美欲以身相许而不得,使得无数佳人魂牵梦绕……算是上乘;而那采花之流,急于求成,焚琴煮鹤,不愿徐徐图之,轻薄一番便没了踪影,倒贴不说,还让名媛千金夜夜咬牙暗恨在心,只能整日东躲西藏,下下乘!   至于玉公子本身,不必见其人,仅闻其名声,便已是夺人心神,更非那般旁末之徒可与同论。   玉璟之是被饿醒的,腹内如同火烧,容不得他不醒。   他有点忐忑,毕竟像他这般身份特殊的人,一朝被掳走,总不免有其他意图的可能,譬如美人……旧人……要借此见他。   ……哪怕掳人的是个采花贼。   甫一睁眼,耳畔便传来一声——   “美人儿我们快来睡个觉吧!”   “.…..”   玉璟之懵了,如此直白粗暴,让他感到有点猜不透江湖的套路。   他看了那人一眼,一愣。   【芙蓉玉面,俊俏郎君,风流浪子,如是梁上潇洒】   玉璟之表示,所谓坊间传说……他是再也不信了的。   他移开视线,不忍再看第二眼,心说难怪只能出来采花用强……   此前,不愿徐徐图之焚琴煮鹤之语……是我污蔑阁下,失敬!   玉璟之盘恒了一下,这采花贼看起来年近四十,按话本桥段,基本上已经是上一辈的传说了,跟他并不会有什么后续。   他是这般想的。   除非带了人皮面具。江湖经验是这样说的。   玉璟之这厢思忖着,那人不管不顾就要上来解他的衣服。   玉璟之说等等。   那人停下,笑问他怎地。   玉璟之感到自己快要飞升,强撑着说:“你……怕是劫错了人。”   “天下粉黛红装,无一可比玉公子。” 那人大笑,“况且公子甚是肖似当年的武林第一美人——可惜被那席老贼抢了去,二十年来再未现身中原。”   玉璟之闻言愈加鄙弃:采了数十年的花,中途断了袖,墙头草,可耻!   那人说完便要欺身而上,伸手扯他的领口。   玉公子屈尊降贵按住他的……袖子:“你我同为男子,与……以往和女子迥异……凭何论雌雄?”   那采花大盗半辈子窝在温柔乡里,龙阳之事也知道一些,只不过眼前这位玉公子与寻常哭哭啼啼的女子不大一样,似乎……有跟他探讨一番的意思?   采花贼兢兢业业数十载,头一次掳了男子,也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的事,不由来了兴趣:“那你说怎么办?”   玉璟之缓兵之计奏效,稍稍放松了些,忍着饥饿想了几种策略,或转移话题,或胡诌使他败兴,但他拿不准哪种说辞会不会触动那人、适得其反……   况且,这人言辞间似乎还牵扯了上一辈的恩怨......   最终,他决定遵从自己的内心。   “首先……”   采花大盗坐在床边,洗耳恭听。   “你……给我拿点饭来。”   采花贼:“.…..”   他想象不出这样一个谪仙似的人物会说出这样的话。   玉璟之淡定地看着他。   “有趣,有趣,”那人大笑三声,“玉璟之玉公子名不虚传……”   言罢便起身出了门。   玉璟之刚松一口气,那人又探进头来:“你倒也真是能睡,寻常人一天的药量,你睡了三天——难怪一醒来就要吃饭。”   玉璟之:“.…..”   这是特意回来嘲讽他能睡?叫都叫不醒的那种,能睡?……还是说他睡完就吃?   玉璟之坐在床上等了一会,确定那人走远了不会折回来,便从窗户翻了出去,不走寻常路——怕门上留了机关。   玉璟之绕过庭院回廊,发现竟空无一人,直觉不妙;但已是出来了,只得继续走下去。   他跨过一方月影洞帘,便见了一片树林。然后,在树林里迷了路。   玉璟之在第三次绕回同一个地方后,终于确认了这个事实。   ……难怪庭院里一个看守的人都没有。   他有点沮丧,一半是饿的。   一望无际的丛林里,莺声燕语,鸟鸣涧涧。   松树下,站了个俊美公子,衣衫凌乱,发冠微斜。   儵而,一个松果砸在头上,落在沾了灰的靴子边,玉璟之抬头看去——是一只松鼠。   松鼠圆滚滚的一团,伏在树上,小巧的爪子抱着自己长长的尾巴,偏着头打量着树下的人,乌凌乌凌的眼转动着,很是伶俐。   昔日玉公子游走山涧,曾写过松上脱兔的辞句称其敏捷,现在他看着松叶掩映间那只肥硕的松鼠,想吃。   苏州有一道名菜,叫松鼠桂鱼,乃是将桂鱼做成松鼠的形态,看着像个松鼠,入口却是极鲜美的桂鱼,再于船上烹上一壶清茶,颇有意趣。   玉公子揣度着,若将那松鼠桂鱼倒过来——桂鱼松鼠,将松鼠做成桂鱼的模样,伴以山间野卉……也是极有风趣的。   玉公子在松树下看着松鼠,含情脉脉。   松鼠突然一个激灵炸了毛,绒绒的尾巴更是蓬成了个球,一眨眼便没了影子。   公子叹气。   ……那么胖,还跑那么快,白瞎了一身好肥膘!   玉璟之低头看了看脚边的松果,觉得可以另谋出路。   他在松树边转了几圈,最终在一簇簇针叶掩藏下的树洞里,找到了一小堆榛果。   果然有存粮……玉公子心想。   “难怪长那么胖……”   那逃过一劫的松鼠再次出现时,玉璟之已经把松树上大大小小的洞里珍藏搜刮了个干净,他听见窸窸窣窣的动静,偏首一瞧,树上挂了只洞主,“鸠占鹊巢”的江洋大盗仿佛能从它圆溜溜的黑眼睛里看出熊熊怒火。   玉璟之对于失主出来得不是时候之感慨,犹如禽兽。   禽兽刚刚吃饱,不打算加餐。   蛇蝎美人冲松上脱兔抿唇一笑,扬长而去。   玉璟之遇到岔口不再转弯,径直向前走。不多时,眼前一片天光。   溪水映天白,波光粼粼。   盈盈一水边,沾裳四三星,岸来香野笑,馥馥丛花行。   玉璟之沿着溪水向上游走,走至溪水清清处,便半跪下来,捧一把水饮了。   他看着溪水出神,忽然一道火红的倒影在溪底闪过。   玉璟之惊而抬头,来者竟是一匹狐狸——从对岸趁他不注意跳过溪水,落到他身畔。   俗话说,饱暖思银鱼。   午日的阳光下,赤狐火红皮毛犹如被滚了一层金辉,尾巴蓬蓬若天际霞云,玉璟之看的心都化了:好想撸一把……   玉璟之,有时也是个自省自律的人,在此危急生死存亡之际,他尝试扪心自问,毕竟他拥有数不尽的珍裘皮毛白虎披风……   ……但这是活的!岂可混为一谈!   那火狐黑玛瑙似的眼,望着他。他向狐狸伸出手,狐狸歪歪头,向后跳了一步。   玉璟之矜持着,站起来拍拍衣服,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——实则躲了起来,蹲在灌木丛后,准备出其不意,捕狐。   只见那狐狸凑到水边,用纤墨的爪子拨了拨溪水,又舔了舔……   此狐灵性之外,竟也通些人性,不知是否有人驯养,玉璟之心想,若是野生的,便好生蹂躏一番;若是那采花贼养的,便剥皮吃了。   不远处忽地传来簌簌声响,玉璟之不由心生警觉,又是一阵风过,那采花大盗竟真来了。   那采花来了,手上托了只松鼠,明显在找什么,玉璟之觉得那肥肥的松鼠似乎有些眼熟……被松鼠砸了松果又把人家辛辛苦苦堆集的榛子吃了个干净……把失主欺负了个够的玉璟之,悟了,这片地方的活物,只怕都是他豢养的,   细作啊……公子叹,觉得榛子吃得不亏。   他看狐狸的心态变了——紧张; 毕竟出逃被当场捉住,总是很尴尬的,被逮回去的……一般会面临跟出逃前不一样的局面……   玉璟之拒绝面对这种局面。   狐狸仿佛感受到他内心的凄楚,瞥了他一眼,扭身一跃,消失不见。   采花被赶来的大侠暴打,玉璟之心想:真惨,都一把岁数了,还要出来闯荡江湖,还要被打。   玉璟之出来时,蹲久腿麻,站不稳,一瘸一拐地走。大侠震惊,误会采花得手,不禁痛惜。   大侠不知该不该视而不见,以免尴尬   玉璟之悟了大侠的眼神,解释,蹲久腿麻,大侠不信,心情如丧考妣。   玉璟之强调,真是腿麻。   大侠努力做出相信的眼神,说:是这样。   心里暗自承诺:我定不会把此事说出去,天知地知你知我知。   玉璟之知其不信,便道:不妨找个地方歇歇再走。   心想等麻劲过去,可正常走路了,你便知晓自己错了。   找块巨石坐了,一会儿腿不麻了,起身说,走吧。行走如常。   大侠欲言又止,想说真的不必如此勉强自己   想提议背他又怕唐突,冒犯公子尊严……   玉璟之转身,看留在原地那人兀自纠结的模样,觉得是解释不清了。气闷,行走如风。   大侠心惊胆战地跟在后面。   天色晚了,两人找了个山洞住下。   大侠黄昏时砍了棵树,刨了个锅。到晚上可以用了,溪边盛水煲汤。   玉璟之看他忙活,递过来的清汤,不是很想接,想说他想吃烤松鼠……随便打个野兔也行。看大侠努力掩藏却仍显得悲伤脉脉的眼神,心想:这若是个女人,大侠只怕现在都要为坐月子做准备了。   又想:若落难女子都被大侠碰上赶上救了……那他还真是个接盘侠,大众款的。   一顶顶的绿帽子往自个脑袋上扣,且不说那得取多少个媳妇……到时候,继承祖宗基业都不知道怎么选,亲生的抱养的,总得一碗水端平……   大概是出于对白日的报复,玉璟之虽然知道丹大侠大致不会做后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,也不免在心里把大侠越描越黑,思绪飘远了,走神间便把汤接过来,喝了几口。   他不知道的是,大侠曾经……确实救过这样的女子,只不过是捅完那贼人就走了,赶到村落请人把那女子接回来,并没有后续。大侠有时候……还是很端庄的。   当然这话是不能有人跟玉璟之说的,否则他大概会谦虚一番:那丹大侠这回……是见到美色走不动路了?   英雄救美,美人往往会对英雄芳心暗许,不少红粉佳人皆是如此。   美得无人能及的玉璟之不是,那样太庸俗!   他不在意世俗的说法,名满天下的大侠也不例外,他没那么容易看上一个人。   玉公子初见丹漱堇的时候,丹大侠正在河边饮马,马是上等好马,英雄人物一般都有这样的一匹宝马,而丹大侠的马不一样。   丹大侠的马,一个响鼻把丹大侠顶进了河里。   丹大侠浑身泥泞地上岸,老实巴交地开始给马刷毛。   玉璟之当场就乐了。   这让大侠日后一见公子误终身。   静下来,丹大侠交代了一番事情,外界情况,当日那人轻功借风,众人皆被异香软倒,竟无一人赶上云云。   即便是春日,夜深时候也是料峭轻寒,丹大侠知玉璟之无内力护体,兼之“情况特殊”,便把自身外衣解下给玉公子披上。玉公子已经不打算解释了,这事杵在心里,烦。   此时,他看着肩头披着的那人衣裳,日常想:他给多少人披过衣服……   他怜惜的看着大侠的衣裳,仿佛在看一个流转众人身不由己的妻,又想到大侠行侠仗义,救过不少人,俊挺的背,背过落难的少女;有力的肩,枕过脆弱的少年;那臂膀,揽过的美人腰肢,轻功纵落在逃难的山间小路上……   一双香臂千人枕,一点朱唇万人尝也不过如此,玉璟之觉得自己都要窒息了。   夜色里,月光透过山洞,散落零星的光。   俊美的公子叹道:“一点朱唇万人尝……”   大侠:“?”   公子看向大侠,忧心蹙眉:“我不过是为那鹤云楼的清罗姑娘可惜……”   大侠安慰他:“清罗姑娘虽出身风尘,才情出众不免令人叹惋,但亦有像玉公子这样的人物与之琴瑟和鸣,平等相交。”   当年清罗在云锦台上作羽裳白鹤舞,且善歌乐曲,风姿无人可比,乃秋岭第一名姬;而玉璟之某日画舫观舞,即兴以笙箫和之,清悠缥缈渐入云霄,竟引来白鹤与台上美人共舞,场面浩大,世间难见。后二人亦引为知音,每年那个时候,便聚在鹤云楼共赏音律,调曲弄徽。   玉璟之看着大侠,少有的严肃:“……这事本不该我讲,但璟之实在是为清罗抱不平……此事……在我心里盘混已久,今日不吐不快,丹大侠可愿一听?”   大侠亦肃穆颜色:“愿闻其详。”   “昔日,丹大侠掷千金博美人一笑,买得清罗一夜……却在第二日离开秋岭,而清罗已是为大侠所倾心以身相许……璟之知大侠行走江湖,不可为儿女情长所羁,但这般作为,招惹,却又不担负责任……与寻常玩弄美人的纨绔何异?”   丹大侠行走江湖多年,见过大风大浪,大概是第一次遭此侮辱,人身攻击,气到不行。无法端庄,就要义正言辞地列举自己正直的往事,反驳说自己当初不过是假意入幕,清罗姑娘一人在房中睡了一夜,在下岂是那种人云云。   但他看见眼前人眉如远山,眸似秋水,他……说不出口。   不由扪心自问:莫非自己当真为美色所迷?   他憋了半天:“在下……若与人行周公之礼,必定先三媒六聘取之过门,从此一生相守如一,必不轻负。”   玉璟之为远方佳人不存在的冤屈“打抱了不平”,又说到丹大侠行侠仗义时落下的风情债。   丹大侠说,美人相邀,怎可不解风情?   玉璟之说,丹大侠事事周到,让人家倾心于你,又不娶人家?岂不是玩弄芳心?   丹大侠说:行侠仗义,处事温和,那些可怜人总会安心些   玉璟之说:人家被救了已是感恩,不缺你这一个笑,你这笑容易让人多想。   丹大侠:……   玉璟之建议:大侠日后救人于水火,不妨板着脸,既免了他人芳心零落,也看起来更靠谱些。   大侠之所以为大侠,在于心性坚定,不易为外界所动摇,所以并没有那么快落实,只是以后总是不免注意些。   玉璟之与人说得多了,不禁有些懊恼,觉得行为不大妥当,便正色道:“之前二三事,若是璟之多言,大侠切莫放在心上,只是接下来这一件,还请大侠谨慎考量。”   当一个人开始了自我怀疑,他的世界观总会接二连三地遭受抨击。   大侠正襟危坐,如临大敌。   玉璟之:我今日真的无事。   大侠:……   大侠松了口气……劫后余生,有些信了。   第二日,大侠问起公子日后行程,或许好一路同行,免公子受众人非议,又有些担忧公子怕是不愿出示人前。   玉璟之惦记这白小公子的事,思忖有什么法子去寻他,解决这条漏网之鱼。   两人行侠仗义,公子偶尔帮忙善后,抢在大侠前头微微一笑,少年少女都迷了心神,大侠一朵桃花都没捞到。   玉璟之看见行侠仗义这种事就想起大侠招惹美人,牡丹会上招惹自己,见到美人就聊骚,很是不悦,连带着唾弃昔日吃了他糖人的自己。一路更加矜持,谦和有礼,给啥啥不要。   大侠有点感受到这种气氛,但也不是很懂,依旧沿途给公子介绍风土人情。   不知怎的,他头一次不由自主地献了殷勤,希望公子对他的印象能好一点。   一日杀了一窝土匪,散金于百姓后,大侠刚好穷了,便自留了一些;玉璟之不动声色地盯着,不说话。   到了城里,大侠先入客栈,有旧识美艳的老板娘向大侠奔来,玉璟之以暗器击足,女子欲跌,玉璟之抱女子入怀免其摔跤,女子抬头一看,说好俊的公子。   大侠要买梅花酒,玉璟之说:大侠行事风流,不羁钱财,用这二两银子买一壶好酒不算什么,而贫苦百姓却是一年的开销用度,不妨把这财物尽数送给门口的乞丐,置办一身衣物,也好过冬啊   大侠为以往的以私谋公感到略羞愧,又感慨倾慕玉璟之不拿百姓一针一线。   这便很尴尬,老板娘问其是否一切照旧时,大侠说不喝了,玉公子买了一壶酒,请大侠喝,又买了一桌菜,请大侠吃。   大侠外出,公子想着得把采花贼逮出来以证清白,左右他现在有大侠了,什么都不怕。便上风游楼买消息,回来时见了荒僻处有一火狐甚是眼熟,便喂了些糕点,谢过当日不举报之恩。玉璟之揉到了毛绒绒的蓬尾巴,还拍了拍狐狸小巧的头,心满意足。   当夜,大侠回来,捉了两只一模一样的红狐狸,一只灵气挣扎,一只乖乖巧巧,毛发凌乱。   玉璟之有点不好的预感,他问大侠这是怎么了。   大侠说:回来路上看两只狐狸在打架,一只闻了闻另一只的嘴,就打了起来,瞧,把尾巴都咬秃了。   玉璟之愧疚:他果然喂错了狐狸。   大侠看他脸色不好,一路相处颇有心得,经验老道地问他是不是饿了,要不要剥个狐狸吃?   玉璟之拒绝。   以狐为诱饵,揪出了附近的采花贼,对峙了清白。   大侠豆腐般脆弱的心终于愈合了些,也懒得听他诉苦这些年一个都没睡到的心酸往事,把人打一顿又丢了出去。   客栈里,大侠一日听见不少人要给玉公子说亲。问他可有心仪的人,公子想了一位与大侠最有可能的女子,大侠惊喜道,那姑娘正喜欢你呢!   公子无言,觉得自己输了,中了圈套。   半晌,说:这事还是随缘吧,若劳烦大侠引荐,只恐人家姑娘会不好意思。   昔日,受了大侠恩惠的女子来报恩,非君不嫁。   昔日,有人说玉公子这样做不对,玉公子说:若我真能把桃花都折了,那也仅说明情分不足缘分太浅.   大侠当然是没同意的。   夜深,玉璟之披衣坐起,点了安神的熏香。他看着窗外明月,有些伤感,若大侠一朝有意,只怕就成了。   大侠出门帮玉公子买杏花楼的桂花糕。   客栈里,玉璟之里对一个爱慕大侠的女子说:爱人尽可夫的大侠不如爱魔教教主。   女子问为何,玉璟之说:大侠,处处留情,莺莺燕燕,他若取了你,你待在家里肯定要气死;而魔教教主,只爱一人,视世人为刍狗,一生只对一人好。   女子问,当今魔教式微已二十年之久,中原武林愈加声势浩大……那魔教教主人怎么样?   玉璟之说,现任教主不怎么样,不过前教主是极好的,无可挑剔。   到了广漠,白公子爱书画,玉璟之以名画诱之,才华横溢侃侃而谈,白公子沉迷书画,不理大侠。   大侠把从事渔业的朋友介绍给玉璟之,朋友熟知各种鱼类以及最好的烹饪方式,玉璟之非常开心,两人相谈甚欢。大侠也很高兴。看着玉璟之高兴,他就高兴。   玉璟之日日到朋友处吃饭,大侠有点寂寞有点冷落有点后悔。   玉公子是个风云人物,天下到处都有人想来拜访他。   一日在大堂里见了个不喜欢的人,碍于情面又不好直接甩袖走人,那人又说了什么,公子想,真想泼他一头茶水,刚想完,那人便啊地淋了一头茶水,玉公子惊住。   来人是一位年岁不大的玉面公子,野性狡黠。他扔下茶壶,又将那人扔出窗外,在玉公子旁边坐下,手托着下巴,笑吟吟,显出两个酒窝。   “璟哥哥,好久不见,玄栖独很是想念你”   玄栖独是魔教中人。配着一把弯刀,刀柄刻了三个字,平时用皮毛绑覆,旁人看不见。   玄栖独喜欢上玉璟之后,知晓了他旧时身份,便常常来找他,知道他心里有人,爱情无望,   他说:“我知道你喜欢的是谁,因为我一直看着你。”   玉璟之让他别来中原,魔教中人若出现在中原,是要被群起而攻之的,很是危险。   玄栖独说他是隐匿一绝,没人能找到他。他依旧笑得灿烂,说:“他夺你教主之位、废你武功,又心悦于我,可我就偏偏喜欢你,来找你,岂不正好”   依旧时常来找他。久了,很是惹人疼,玉璟之便把他当做亲近的弟弟。   “当弟弟的话,可以亲你吗?”   “……只能亲一下脸。”   玄栖独飞速亲了一下,“亲了总比没的亲好”   他有一次来,大概是在教内跟人吵架了,气冲冲的,说:“他这人,是我爹还是我娘,一天到晚看着我,还想关着我。”   玉璟之正在作画,问:“你躲着他……可有我的缘故?”   “璟哥哥不怪他,我自然也不会因此怪他……他待我痴心至此,我心里明白,但我不能因为他待我的好,便答应同他好,我清清楚楚地知道我对他没有那种心思。”   玉璟之邀大侠到他家做客,以谢大侠救命之恩。   两人一路行侠仗义,公子总是抢在前头,看着少女痴爱的目光,大侠醋,又不该说什么,也不能说什么,体会到当初公子说的确实有理,如是下去,日后夫人只怕真会心怀介蒂,于是以身作则,努力板着脸救人,一句话都不多说,安抚善后的事全交给公子。   玉璟之一日在草原上会友,喝了马奶酒,醉后与少女对歌。   后来玄栖独为他献舞。玉璟之拥他入怀。两人去看星星。   草原之上,玉璟之随性摘下玉簪,任长发散落在凉爽的夜风中,问他怎么来了   玄栖独说,就算比不过那人,也不能输给旁的不相干的人。你可以看他……其次只能是我。   玉璟之静静地看着夜空下少年认真执着的眼眸。   月影西沉。   玉玄二人相伴数日,形影不离,玄栖独如愿以偿,等到玉璟之要继续踏上归程,二人即将分别,玄栖独在马上冲他一挥手,便纵马去了。   大侠这几日心思惆怅,此刻心神飞扬。到了马上还要正直:那少年不错   玉公子矜持,岁月静好:不过逢场作戏,璟之心慕的,向来是女子   大侠竟然有些心凉。   到了公子家乡,公子绕过老宅,带着大侠住了一处精致庄园。   一日夜,有故人来寻玉璟之,说,好久不见。   玉璟之心静如水:确是七年……   大侠确定自己爱上玉璟之,还是初恋,不知如何是好,席间谈起龙阳传闻二三事,言辞间不免语气温柔,玉璟之矜持地假装自己是直男,惊讶大侠难道是断袖吗,大侠心酸,不知要不要把人拖下水,很是受良心的折磨。   明月当空,大侠一个一个数着情敌,又叹他本就该如花美眷……后来低落了很长一段时间:白日看名媛千金来找公子野外踏青,夜里失眠责问自己……   大侠想着无私十余载,只此一件私心相求的东西,难道也不可以吗,就算世人皆诽谤,身败名裂,那又何妨?总归是我一个人的事……但是玉公子,那么高洁如雪的一个人,我深爱的、愿意倾尽一切为他一笑的人,我怎么忍心让他遭受这些……   觉得不该耽误玉璟之的一生,于是决心离开。   离开前一夜,院里独醉,无人知他醉了,知道他的愁。他心想,还是这梅花酒,怎么就和当初玉公子请他喝的那壶不一样呢……迷离间仿佛听夜里公子出门与人说话,想着是谁家人这么晚……未思索清楚便已醉倒松下。   临行前的清晨,看那独一无二的玉公子踏着一地粉华碧翡赶来,风中衣衫翩翩若雪。   他心知此后山高水长,天涯海角难再见,想上前抱抱那个人,又克制住,心如刀绞。   看心上人面带不解,忍不住解释,说只是自身不好。便风萧萧兮牵马走了。   后来他一个人看大漠烽烟,烟雨江南,一样的风景,只是他的心境变了;   他仍旧一路行侠仗义,只是板着脸;打劫完山贼麻匪总是散金与百姓,做了好人好事也不拿一针一线的谢礼。   他静下来的时候总忍不住跑去他们一起去过的地方,一个人重温他们的过往。   去看公子传名的地方,听茶客津津乐道他的旧事风流,若是听到一些细节,便很高兴,又有些淡淡地忧伤:这样一个人,天下谁不喜欢呢……   夜里即兴纵马去草原,喝他喝过的马奶酒,醉卧一片星光里。   他去找那白小公子,要看玉公子送他的那画,要白小公子把玉公子讲过的一一重复给他听,白公子成婚了,不堪其扰,索性把那画给他,让大侠别烦他。   从此,大侠如获至宝,日夜带着,抚摸,眼神脉脉如看情人。   又是一年春季,大侠又去了牡丹会,初次遇见那人的地方,没有目的,就只是想去   倚上石桥,公子当初的位置,吃着同款糖人,想着今年还会有采花贼吗,可惜今年玉公子没来,否则救了他后便让他以身相许……哎当初怎么不问问他要不要以身相许,不知公子会不会答应,我可以求他答应……答应吧……答应吧,求求你了,你不答应我一直跪着就不起来……   想想丹大侠就笑了,又徒然失落。   “他不会答应……”一声长叹散逸空中。   他依在那人当初依着的地方,回想让人凭栏的风姿,半晌痴了,拍拍石栏说:你知道你被他靠过是多少年修来的福分么……他可没有靠在我身上那么久过……   石桥无言,千古如此,杏花微雨如故,今年桃夭不似旧年红。   二人重遇,大侠以为被发现端倪,就一咬牙全说了,一通表白后:是在下对玉公子生出此等不敬之心,不求公子谅解,此生不再相见。   玉璟之早在装直男时就知道了,就是要逼他承认爱的是不是只他这个人,不为美色,不为浮名,摆脱世人的眼光,要的是大侠认清自己的内心,孤注一掷的爱情。   此时,他说,可以一试。   近来江湖上有些传言,说玉公子是魔教前教主,虽然没人信。   玉璟之对此表示:魔教西域苗疆等边夷之地,盛产美人,我出身魔教不奇怪,你们可以一信。   是夜,新柳抽了嫩绿的枝条,依依垂拂。   大侠表白完要走,玉璟之不挽留,不惊讶,也不答应他,只道:传言是真的。   大侠认真地看着他说:我与你一路走来,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。   玉璟之忍不住笑,如夜里昙花盛放。   夜风送来他的声音,仿若当年桥畔他对糖人的答复。   大侠以为追到了,小心翼翼,如吃蜜糖;为玉公子时不时的亲密欢欣雀跃,殊不知,玉公子早在很久以前就想这么做了。   二人确定关系后,画舫情动,大侠不好意思,他已经偷偷学了龙阳十八式,在心里已经抱着玉璟之红浪翻滚三百次,但临到头了,又觉唐突。   玉璟之说来吧。走了。   大侠被馅饼砸到般不敢置信。   玉璟之表面淡定,其实心里很紧张,因为他觉得自己大概是雌伏的那方;到了床上,大侠自告奋勇躺下,玉璟之抚上去的时候手都在颤抖,没想到自己竟真能睡到大侠。   箭在弦上……等等,说好的三媒六聘呢?   两人将弦上的箭收了起来。   等到日后二人三媒六聘洞房花烛,玉璟之投壶,附下`身在气喘吁吁的丹漱堇耳畔说,我今日算是信了,你真不是为了美色与我在一起的。   后来式微已久的魔教有动作,正道捉了几个,关起来。   玄栖独一刃夹纸飞入门帘,传来被捕的消息。   大侠去正道帮忙,玉璟之同行。   玉璟之私放了一个熟人,让他去江南老宅找赵老爷,顺带宰了一个暗地偷窥打算告密却被发现的倒霉蛋。   正道打算攻打魔教,铲平。   江湖纷乱,玉璟之让玄栖独藏起来,玄说此次是来道别的。玉璟之想起那日教主晚上来找他,觉得此话大概不应他说。   玄栖独道:我知道。看着窗外的紫藤萝,学着玉璟之当初说过的话:他待我痴心至此,但世事哪能尽如人意……静了一会,又道:说到底,只因我不爱他罢了。   临走还理所当然偷了哥哥一个吻。   玉璟之惦记着教中的母亲遗物,便回去取了   此前,回老宅取剑,同长辈坐谈,   玉璟之:魔教式微已久,正道独大,大势如此,难掀风浪,万物运行有其规律,顺之则昌,逆之则亡。   长辈不甘心:以你的资质,若把心思放在正经事上,何愁大事不成   玉璟之起身走了,说,人生苦短,一梦春秋,总要做些自己心甘情愿的事。   门后,有人劝说,教主这样也挺好的,早些年……怕是要折了……至少现在有了要追求的东西。   长辈长长一叹。   正道攻到了魔教山脚下。   正道整装待发。魔教很乱。   玉璟之拿着他昔日的佩剑,一个人上了山。   剑上刻了他的名,璟之是他的字。而如今,教中已没什么人记得他的名字了。   延旧路上了山,物是人非,从小长大的地方,景物熟悉,熟悉的面孔却无,都被换下了。   玉璟之少年同伴都被派了出去,现教主心腹则留在教中办事   剑是通行证,无人拦他,也无人识他   少小离家老大回   有一个新面孔,是长辈之前为前教主归位所安插的人手,跟了玉璟之一路,在角落里,告知先夫人遗物现在被收在哪里。玉璟之说,让他们去江南别庄。说完便转身走了。   那人一愣,原地不知所措   玉璟之遥远传来一句话,长老们都答应了。   那人不觉落下泪来。   玉璟之:这些年……苦了你们了。   魔教亡。   风波平定,玉璟之挑了个良辰吉日,三媒六聘把丹漱堇娶回了老宅,日日研习君子六艺。   一日,丹漱堇在庭院中赏花,已是知道了江南老宅昔日是魔教据点的事。   玉璟之问过他不怕自己一朝当真出去为祸江湖?   那时,大侠看他的眼光温情脉脉如春水:你仅是坐在这里,便已是个祸害了。   玉璟之忍不住勾唇,笑得开怀。   复又道:这般说,你不怕我生气?   大侠吻住他:你才不会因此事生气,你只会为了我把松鼠桂鱼都吃了没给你留而生气……   未出口的话是:毕竟,我从未见过比你还贪图享受、闲云野鹤的人物……   丹漱堇怀里抱着心爱的人,深深嗅了一口明媚的春光。   ——————END   4、番外:两个人的成长   玉璟之七年前是魔教教主,但他无心江湖事,整日琴棋书画,老庄,闲云野鹤,让他习武,他懒散,说没意思,志不在此。让他杀人,他说一天到晚管别人作甚,看你闲的。躲在房里避太阳莳花弄草,把自己养得白白嫩嫩,美貌也是出了名的。长辈们苦口婆心劝他,被逼急了便开始思考:为何习武?无用,绝世武功又怎样,世人敬仰不如我心自在。表示并不能因他人的期盼阻止自己的追求,这是一辈子的事,他不想走上世俗的路。于是每日林中格物致知,不管魔教事务。   他有个堂弟,他叔的儿子,自小在西域长大,冬练夏伏,非常上进,回教了,说要跟他比武,谁赢谁做教主,玉璟之不想搭理这热血少年,转身就走,他弟着急,背后偷袭。   玉璟之重伤,武功尽失,无法聚气。   教主换人了。   玉璟之对此很乐意,有没有武功对他来说没什么影响,而且再也没有教中杂事来烦他,也没人逼着他习武,可以毫无负担地走返璞归真的路线。   但地位到底是一落千丈,昔日同伴一朝之间变了模样。   他爸那一辈的老人,带着忠心的部下,带着前教主离教出走,在中原南部安家落户,偶尔想要东山再起。   玉璟之觉得自己解放了,但长辈们不这么想,一天到晚愁眉苦脸,一副要死了天塌了的模样,玉璟之养伤期间受此感染颇久,面对长辈以死相逼要他发誓重夺教主之位,他咬牙,不愿意屈心易志顺了旁人的意,说他薄情寡义也罢,那……是他的一生。   十四岁的少年,还未经过什么风雨,在向来亲厚的长辈重压下,却也难以再心无牵挂地继续自己的追求,他放弃了,抑郁了,待在房里不说话,也无人可诉,这是他自己的选择,一旦选了,不论出于什么缘由,今后的一切苦难,他都得自行承担。他开始研究以前不看的炎黄之术打发空寂虚无的时光,不再画画,也不出去踏青了,无欲无求,离羽化登仙飞升只差一步。   后来,他有时也会到各地走走,无人拦他,无人敢拦随时随地都可能求死的玉璟之。   后来,他遇见了一个饮马却被绊进河里的傻瓜,脏兮兮泥滚滚,他当场就乐了,长久枯如干涸的内心出现一丝波动,他突然有了一种跟上去看看的欲`望,如此陌生,如久旱甘霖。他跟在少侠后面,想做就去做了,他向来随心所欲。   他试着放下心中压抑的一切,渐渐地,一路上,他再次重拥世间的美好,感受喜怒哀乐。他发现那人是个人人爱戴的侠士。他想,我得让他看到我。向来不在意他人看法的前教主,突然萌生了一个愿望:让丹漱堇看到万人敬仰的玉璟之。   魔教教主少年有志,差在点弄死他哥后,即任魔教教主,刚一上任,便被一堆前教主累积不干的事压弯了年少的脊背,日日淹没浩瀚竹简;除此之外,他从小受到光复魔教的熏陶,觉得魔教势必要在自己手上崛起,并没有前教主那么特立独行,于是废寝忘食兢兢业业夜不得寐累成狗,可是给自己找了个好差事人生终奋斗极目标,此路之长久可以贯彻他的一生,以及他儿辈孙辈的一生。   但他没有放弃。   魔教教主挣扎地长大,有了心上人,就是那个貂儿似的玄栖独,他看那少年野得很,长得漂亮,合他心意,那股不羁劲儿,有西域的味道,教主第一眼见他觉得是上天注定,一见钟情。但教主忙啊,连喝个下午茶都计着时间,见得不是很多,只能在处理完教务在窗前透口气时暗搓搓地看一眼心上人,再挤出时间讨他欢心。   玄栖独对他不怎么上心。   教主发现,他的心上人渐渐离教的次数多了,一次比一次晚回来,常常不自觉就露出微笑,一副思春的样子。他发现心上人有了心上人,不是他。   他听教里人说是玉璟之,他很少听到这类的人物。   觉得不能莫名其妙就孤独终老,于是暗搓搓地跑去中原看了,想着要不要把他捏死。   含辛茹苦那么多年,总要威风一把。   他在一次盛会上,见到了传说中的的玉璟之,认出了故人……那白白净净的小脸,美的,不正是他那前教主吗?   魔教教主如遭重击,开始正视内心的疑问:当初,为何不斩草除根   玉璟之俊美如玉,玄栖独很喜欢,迷得不要不要的;而魔教教主冬练夏伏,古铜肤色,日夜勤作息,在玄栖独眼里就是个黄脸婆。   魔教教主这般坚定的人,就这样输给了一向看不起视为手下败将的前教主。   看着教里的心上人欢欢喜喜,开开心心像个小傻瓜。   日子久了,他在深夜里第一次扪心自问:他 到底为什么要做魔教教主   答案是光复魔教大业。   于是只能憋着一口气回去继续吭哧吭哧做作业。   后来,他与心上人矛盾爆发,玄栖独离教不归。   教主赌气闭门不出,日子久了,心想他怎么还不回来,今天也不回来……   在外面会不会渴了饿了……   暗器用完了谁给他买……   被正道中人伤了怎么办……   他派出的人,从来没能找到他,他向来是隐匿的好手……   万人之上的魔教教主,徘徊庭中等不来那个人,痴痴思念,他度日如年,到一年春季,自语道:今年惊蛰……怎么来的这么慢……   他承受不住,觉得不能这样下去,便运起轻功夜行万里来到玉璟之竹园外,说:教主之位给你,你让玄儿回来。   玉璟之身着中衣,走出来,月色下俊美如雪玉:凡尘俗物,你知我向来无心这些……况且想用不工作来换一个老婆?天下哪有两全其美这样好的事?……你不去玄栖独那里下功夫,反倒来寻我?   教主冷硬道:他喜欢你!   玉璟之反问:那可想过他为什么不喜欢你?   教主说不出本座长得丑这话,缄口不语。看着他美得不似人的脸就来气,越想越气就要动手。   玉璟之淡然自若:教主还是快走吧,待我一声,教主怕是走不了了。   教主负气离开。   后来,玉公子偶然得知一桩旧事,叹:他难得出两次江湖,到头来竟是都见了我了……   后来,玉公子被爆出是魔教前教主,众人不是很信。   多年以后,玉璟之又一次见到玄栖独,蓦地回想起当日回教取物之时,见教主在他昔日房中,手里抚摸着陈旧的匣子。   “有时我想起这个,有把它找出来讨玄儿欢心的念头”   “我以为他或许会回来替你取这个,现在看来他怕是不知道你有旧物留在这……幸好,他没来”   “我已入局,即便世事至此,又哪能抽身离开。路是自己选的,一旦选了就不可回头,总要一直走下去”   “说起来,习武十余载,日耕不辍,除了七年前那次伤你……即位以来竟难有再出手的机会,空负一身武功……今日,面对天下豪杰,倒有了用到的地方,人生快事!”   说完仰头大笑出门去,黑袍烈烈,再不回首。   风沙骤起,他挺拔的背影渐渐淹没,消失在漫天寒雨里。   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- ★★书本网论坛★★.  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